法国老牌画廊Yvon Lambert的经营之道

法国著名的老牌当代艺术画廊之一——Yvon Lambert，创立于1966年。代理众多世界顶尖艺术家如Carl Andre、Lawrence Weiner、Anna Gaskell、Nan Goldin、Douglas Gordon、Jenny Holzer、Bethan Huws、Anselm Kiefer、Sol LeWitt、Jonathan Monk、Candida Hofer、Andres Serrano、Cerith Wyn Evan等。本月初它以一场持续两日的慈善特卖结束了整个八月的暑期休假，重新开放了位于巴黎Marais区的空间。

Yvon Lambert画廊外景

这项两年一度的慈善特卖名为Art Projects，销售所得均用以支持抗爱滋病组织AIDES，之前已成功举办两届。700多幅明信片大小的纸上作品（包括绘画、摄影、拼贴、印刷品…）来自于200多位学术和市场地位相差悬殊的新老艺术家（不仅限于Lambert所代理者），展览布置简单轻松而紧凑。所有作品的签名都被隐藏至背面，并一律售价100欧元。画廊事先公布的艺术家名单里面包含了很多当今艺术界的大家，100欧元的价格非常吸引人，又可能会以外买到大家之作。在活动第一天早晨，画廊内一反常态地人头涌动，所有观众紧贴墙面皆埋首细细甄别，生怕错过难得的捡漏良机。掏腰包者年龄身份各异，一些素来热爱文艺却囊中羞涩的年轻人终于尝到了在大画廊购买艺术品的滋味；也有人一举选购十数张，或许企图以概率优势捕获大师之作。一旦钱物两易就可翻开作品知晓自己到底买了谁的单，结果当然以新人或二、三线艺术家居多，有幸拾至宝者寥寥无几。

值此恍然有所悟，这场如“大家来捡漏”似的慈善义举何尝不也是Yvon Lambert精心策划的自我宣传和推广艺术消费的一箭双雕之举？任何名艺术家都不会拒绝为慈善大业捐出几张豆腐干小稿的要求，而新人更是会在这微型尺寸中使出浑身解数以博在大画廊的亮相而给人留下一些好印象。在画廊这方面，一桩无本生意不仅吸引到了一定数量的新观众，还让实力不济的艺术爱好者也过了把消费瘾，谁知道他们中会不会出现下一个弗朗克斯·皮诺特（Francois Pinault）？暂且抛开慈善之说，以Yvon Lambert在欧洲当代艺术市场的地位，这般讨好小爱好者的做法几乎是“屈尊降贵”的，何况无论由谁实施都不会立竿见影。

购买大艺术家之作的专业收藏家不会在乎这些零散小玩意，等待潜在客户成长为有实力的消费者又是何其漫长。事实上在许多人的印象中，教化大众从电视杂志和物质享乐中抽身，亲临一下纯艺术空间，这根本是美术馆和学院体系的责任。即便如此，在欧洲当代艺术市场活跃度每况愈下，并被美国市场长期抑制的逆境中，培养年轻爱好者对当代艺术的系统认知和收藏意识仍然高居如Yvon Lambert般众欧洲大画廊的议程表，尤其在法国巴黎这个全民艺术教育基础明显高于欧美平均水准的老牌艺术之都。

在欧洲，凡具有专业精神的画廊无论资深或年轻，常常以商业机构之身办出细节可经推敲并富学术价值，又深入浅出且可看性高的展览，有些展览甚至单纯地向档案和文献致敬；或如文章开头所述，定期举行一些吸纳“非目标客户群”的活动，鼓励所有人走入画廊。他们不仅有耐心和信心扶持等待新进艺术家的成长，在对待客户和观众时，“长线”的观念也对处事之道产生很大影响；他们不仅致力于当下的内部经营，而且永远把着眼点投向远处，预估和设想未来的艺术格局。专业学术画廊和商业画廊的最关键区别即在经营理念方针的“长线”和“短线”之差。

所以在欧洲，顶级画廊主还常常拥有收藏家、学院客座教授等身份，积极参与到艺术领域的各个层面，不只是沉溺于市场中的争名夺利；他们中的许多人都在自己的画廊附设书店以出售专业艺术书籍与杂志，这当然不只是为了牟取一点蝇头小利，更是对当代艺术不遗余力地传播推广。而Yvon Lambert甚至拥有自家的独立出版社，为艺术家（不仅限于本画廊代理）制作发行了许多经典画册和理论书籍，与其它精选印刷品和音像制品在其名下书店共同销售，该处也是巴黎不可不去的书店之一。不仅如此，身为欧洲首屈一指的专业收藏家，Yvon Lambert已于2000年在法国南部文化重镇阿维侬（Avignon）创立了他的私人美术馆——LaCollection Lambert，并有计划有主题地展出他庞大而精彩的个人收藏，其策展与硬件的专业程度丝毫不逊于公立艺术机构。今年6月开始至10月结束的摄影联展《重拾的时光》是已故大师Cy Twombly以联合策展人和被邀艺术家身份参与的生前最后的艺术活动，展出艺术家中不乏Rodin、Pierre Bonnard、Brancusi、Sol LeWitt、Cindy Sherman和杉本博司这样的名字。总之，有一个共识分享在欧洲大画廊家、美术馆和学院体系之间，那就是高端顶尖的当代艺术只是蛋糕上的一枚樱桃，如果没有坚实稳固和源源不断的大众基础，一切终将无以为继。

事实上早在今年六月，Yvon Lambert已宣布决定关闭他耕耘八年之久且运营良好的纽约分部。这个由建筑师Richard Gluckmann三年前才在切尔西为其度身设计翻新的空间现已易主。在一片扼腕叹息中，Lambert先生表示番撤离并不是生意的失败，只因年事已高的他有意欲将战线缩短至最有效可控的范围，今后没有了北美市场的牵绊，他将专注于巴黎的画廊空间和阿维侬的私人美术馆，致力奉献出较以往更纯粹、更精进、更有趣的展览。在如今欧美画廊圈刮起的以高古轩为首的国际扩张风潮之中，这个激流勇退的决定暗示着老牌欧洲画廊家对美式纯商业操作模式的厌倦，再次证明了他们对艺术品质和理想的不懈追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