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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资讯】最好的艺术家最懂得“窃取”?卡特兰在余德耀美术馆“编辑”了一场展览

日期:2018/10/11 至 2018/10/11    
       
展览“艺术家此在”开启前,GUCCI 以展览海报为主题于米兰、香港、纽约、伦敦四个城市绘制的艺术墙

上海。10月10日,由时尚奢侈品牌 GUCCI 带来的“艺术家此在”艺术展览开幕,余德耀美术馆内外人声鼎沸。无数国内时尚界、艺术界名流以及时尚达人和艺术爱好者们涌入这里,穿梭于策展人铺设的一个个小展厅中。不得不说,品牌的号召力是巨大的,参观者中的许多穿着全套 GUCCI 服饰社交、拍照、欣赏艺术品,而展厅本身则成为了人们拍照的完美布景。



“艺术家此在”展览现场,密集的展厅布置一步一景,图片来源:TANC

“艺术家此在”在开展前极力保持神秘,因此外界对于将会展出什么具体内容以及如何展出知之甚少。GUCCI 官方发布的展前通告简单解释了一下展览的主旨:“在这个所有一切都能被重复生产的时代,并没有任何东西能真正保有原创的光环;这也意味着我们急需更新对‘复制品’的陈旧概念,换一种新的视角来看,‘复制’其实是当代社会不可或缺的工具。”展览标题“The Artist is Present”直接取自2010年玛丽娜·阿布拉莫维奇(Marina Abramovic)于纽约现代艺术博物馆(Museum of Modern Art)举办的个展标题,更甚一步的是,此次于上海展览的宣传海报也同样取用了阿布拉莫维奇标志性的红衣长辫正面照,可谓是将“挪用”贯彻到底。

“艺术家此在”(the Artist is Present)展览英文版海报

展览最终呈现的许多(如果不是全部)作品都能够与“复制”的概念扯上关系。冰岛艺术家拉格纳·基亚尔坦松于2018年新创作的表演艺术作品《我曾曾曾祖母的歌(中国)》出现在了展览中,演员;菲利普·帕雷诺的旧作《言语气泡》(金色)布满了某个展厅的天花板,一位衣着时髦的展览解说员表示一大片一模一样金色的氦气球展现了“复制”这个概念;吉莉安·韦英的摄影作品《模仿我母亲琼·格雷戈里的自拍像》与《模仿我父亲布莱恩·韦尔林的自拍像》平行挂置在墙面,同一个展厅内的地面上铺陈着一堆灰蒙蒙的可乐罐,这是艺术家卡里·厄普森的作品《我母亲喝百事可乐》。

展厅中吉莉安·韦英的摄影作品《模仿我母亲琼·格雷戈里的自拍像》与《模仿我父亲布莱恩·韦尔林的自拍像》及艺术家卡里·厄普森的作品《我母亲喝百事可乐》,图片来源:TANC

以及,毫不意外地,刚刚在贝浩登上海举办个展的比利时艺术家温·德尔维的著名混合媒介作品《泄殖腔5号》也出现在了展览中,机器“复制”生物消化系统排泄出的粪便为作品所在展厅带来了真实的感官体验。当然,展览也呈现了莫瑞吉奥·卡特兰在上海此次特别创作的迷你版西斯廷教堂,尽管是迷你版,观者仍旧不断赞叹宗教艺术带来的强烈视觉刺激,并没有人在意“教堂”外部实际上只是简陋的木材搭建。

卡特兰为此次展览特别创作的迷你版西斯廷教堂内景局部(上)及外景局部(下),图片来源:TANC

用“荒诞”自我疗愈的卡特兰

莫瑞吉奥·卡特兰

而有能力在余德耀美术馆空间内巧妙编织进如此多“荒诞”作品的人恰是自称“艺术工作者”(art worker)的莫瑞吉奥·卡特兰(Maurizio Cattelan)。你也许不记得他的名字,但绝对不会没有听闻过他的创作。

还记得2016年在纽约古根海姆博物馆(the Solomon R. Guggenheim Museum)一间单间厕所中安装的名为《美国》(America)的18K足金马桶吗?或者米兰证券交易所对面广场上被砍掉四根手指、仅剩中指高高竖起的纯白雕塑《L.O.V.E》?又或者几匹看起来活生生的马的后半截身子排成一排挂在墙上的照片?这些让人过目难忘的作品全部来自卡特兰。

卡特兰创作于1999年的《第九小时》(La Nona Hora),图片来源:Memento

卡特兰是欧美当代艺术界的明星,也是颇富争议的一位。他大胆的、甚至有时不加节制的用艺术作品传达的挖苦或嘲讽,以及其自由游走于艺术行业内外并频繁获利的潇洒走位让有些严肃的艺术观察者与评论者感到大受戏弄。比如,卡特兰制作的一系列人形树脂/蜡像雕塑触碰了无数“禁忌”——如果说把希特勒的脸安在一个下跪的小男孩身上【《他》(Him),2001年】还勉强不算挑战观者的神经,那么让教皇约翰保罗二世遭流星重击后倒地不起【《第九小时》(La Nona Hora),1999年】则毫无疑问踩到了许多人的道德红线。

卡特兰,《他》(Him),2001年,图片来源:Tablet

更不用说自从卡特兰因此作品“一摔成名”后,这位当代艺术圈的规则破坏者不仅在你能想到的各种顶级美术馆与博物馆(如纽约当代艺术博物馆、法国卢浮宫美术馆、伦敦泰特现代艺术博物馆等等)举办过展览,还轻轻松松将自己的作品卖出超千万美元的价格。

这样一位让人捉摸不透的艺术工作者突然决定和时尚奢侈品牌 GUCCI 的创作总监亚力山卓·米开理(Alessandro Michele)合作在中国举办一个名为“艺术家此在”(Artist is Present)的展览。卡特兰向我表示他和米开理是艺术家与赞助人之间的关系:“亚力山卓邀请我从当代社会文化当中‘复制的价值’这个重要问题入手来策划一个展览。时尚行业在过去的许多年都在与市场上的仿制品做斗争,但艺术行业反而往往将‘挪用’视为一种纯粹的创意行为。”

伊格·伊斯勒克尔(Ege ??lekel)为 GUCCI 创作的 meme,图片来源:Instagram

仔细想想,亚力山卓·米开理与卡特兰二人处理挪用与复制的话题再合适不过。自米开理加入 GUCCI 以来,他大胆借用各类古今东西的神话、装饰与艺术元素并重新进行组合、拼贴以融入到产品设计中,比如在2017年邀请艺术家与市内设计师伊格·伊斯勒克尔(Ege ??lekel)等其他多位艺术家挪用、拼贴多幅西方古典及现代画作及雕塑形象为#TFWGucci 创作爆红网络的 meme。在品牌2018-2019年秋冬走秀上,模特们的额头和手背上顶着自己的眼睛、甚至手捧自己的脑袋(的复制品)、亦或是身上“长”出了其他动物的躯体,新与旧、本体与客体的混沌排列组合凸显出米开理本人对于打破、重组继而演化“身份”、“复制”等概念的狂热探索。

伊格·伊斯勒克尔(Ege ??lekel)为 GUCCI 创作的 meme,图片来源:Instagram

提及他与米开理的共通之处,卡特兰说:“我们俩之前都有过与挪用之概念、公共版权、甚至——某种意义上来说——与克隆打交道的经验。好像我们注定会在人生的某个阶段殊途同归。当然,我们的表达方式肯定不同,但从另一个角度来说,我们俩都是当代社会中目睹‘原创’这一观念逐渐被取代的见证者,并为此现象深深着迷。不可否认的是,近些年,我们正在逐渐目睹比‘复制’更有力量的另一种观念‘共享’的兴起;与‘共享’相类似的,‘复制’这一做法得到了赦免。”

卡特兰在成为艺术工作者之前曾经从事与艺术毫不相干的各行各业。大概是在停尸房殓师官的工作让他比其他人更多地直面死亡以及死后的躯体,他能够更从容更轻松地触及这一话题;但也许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停尸房的工作也让他早早便陷入虚无。人们常常用这些词形容他的作品:肆无忌惮的、大不敬的、极度可笑又极度气人的。

卡特兰创作于2001年的作品《人孔》(Manhole),图片来源:Curitaor

此外,他也不惮将自己作为“打趣”的对象。在鹿特丹的博伊曼斯·范伯宁恩美术馆(Museum Boijmans Van Beuningen)展厅中心的地上,卡特兰凿了一个边缘参差的地洞,一个他本人长相的、被其称为“博伊曼斯先生”(Mr Boijmans)的男人从地洞里探出他的头,好奇地打量着四周。这个名为《人孔》(Manhole)的永久展陈作品与古典、精英主义的博物馆空间形成了强烈的对比,有人说,这件作品是卡特兰对艺术界的直接评价。

卡特兰的作品于巴黎钱币博物馆展出现场,图片来源:Monnaie de Paris

对卡特兰本人来说,幽默与嘲讽本身就蕴含着强烈的悲剧色彩,可以说是一体两面。他认为幽默和嘲讽就像闯进人潜意识中的特洛伊木马,随时能够激起无限的想象以及本能的反应,有时是笑,有时也可能是怒甚至是恐惧。而创作这些“荒诞”的作品是卡特兰自我疗愈的一种手段,为此他可以无视一切既定的规则与禁忌。反映在创作手法上,空间中的一切——墙壁、地板、天花板等等从来都不是对他的限制,反而总可以为他所用,创造出一个又一个令人惊奇的场面(tableau)。

2011年,卡特兰在纽约古根海姆博物馆举办大型个人回顾展“莫瑞吉奥·卡特兰:所有”,图片来源:Pinterest

“你有没有梦见过自己可以飞翔?我一直都特别渴望能像鸽子一样在天际滑翔,随心所欲地在每个人的脑袋上拉屎。”卡特兰对我说。他把这种对于空间想象的机制运用在了其2011年在纽约古根海姆博物馆的大型个人回顾展“莫瑞吉奥·卡特兰:所有”(Maurizio Cattelan: All)中。卡特兰将自己过往的128件作品全部悬挂在弗兰克·劳埃德·赖特(Frank Lloyd Wright)设计的博物馆螺旋大厅中央的空中,这当然也包括他以自己的形象所做的蜡像。“当我设想将自己的作品放置在空间中时我不能够有任何的局限,所以哪怕是房间中央的空中也可以成为展示空间。有的时候地心引力确实会带来一些麻烦,但这绝对不是做不到的。”卡特兰说。

一场被“编辑”出来的展览

空间既然可以被“打破”,自然也可以被创造出来。在自我疗愈的道路上愈行愈远的卡特兰将此次在余德耀美术馆的展览空间分割成十数个“房间”,用以展示他挑选的30余位中外艺术家的创作。对此他解释道:“在策划展览的时候,我总会想象人们的参观路线——他们第一眼会看到什么,他们什么时候会上前观察作品、什么时候又需要后退几步以观看另外一个展品的全貌。这跟制作电影或者举办音乐会差不多,如果你不知道剧院空间长什么样,你就没法选择乐队的组成部分;如果你不知道音乐,那你也没办法在此基础上进行编排。我觉得举办一场展览从某种意义上来讲如同建造一幢新房:每一个环节都是至关重要的,连厕所你也要考虑进去。”

展览现场中冰岛艺术家拉格纳·基亚尔坦松创作于2018年的表演艺术作品《我曾曾曾祖母的歌(中国),图片来源:TANC

如果参观卡特兰本人作品的展览,你的确会经历他所描述的这一过程——第一眼惊诧(谁不会被吊在空中的一个人或者倒在展厅桌上的一只松鼠震惊到呢),然后赶紧上前观察作品的细节,最后又不得不退后几步观赏全貌,因为没有人想错过他创作中的故事主体(人或者动物)与空间互文所阐述的“叙事”。一步一景,而且,从不同的角度你都会看出卡特兰作品中不同的故事。



“艺术家此在”展览现场,图片来源:TANC

这也是“艺术家此在”让人格外期待的另外一个原因。作为策展人的卡特兰会为这场群展带来什么?“当艺术家对我来说从来不是一个选择,而是一种必须;我这辈子也没法做别的了。但是从事艺术工作对我来说始终意味着与各种人的意见、看法和曲解打交道。自然而然地,我不得不注意到‘他者’,不管这个他者是什么身份,当然在我这里一般来说是其他艺术家,所以有些时候我必须要应付其他这些人的各种视角。”卡特兰说。

摄影师尤里·安卡拉尼(Yuri Ancarani)用苹果手机为卡特兰上海采风拍摄的短片

尽管在展览开幕一个月前仍对于参展艺术家名单讳莫如深,我们大概能够从他在上海四处游走的路线中得知一二。在摄影师尤里·安卡拉尼(Yuri Ancarani)用苹果手机拍摄的时常5分多钟的短片中,卡特兰一会儿在高铁商务座中眉头紧锁、一会儿穿梭于上海的大小艺术展览现场、一会儿吃着鼎泰丰的小笼包逛着人民公园相亲角、一会儿又跑到松江去参观艺术家工作室。有的艺术家毫无疑问会出现在参展名单上,比如没顶公司的老板徐震(徐震被有些人称为中国的莫瑞吉奥·卡特兰,当然他也被另一些人称为中国的达米恩·赫斯特或者中国的杰夫·昆斯),他的作品也直接出现在了短片中。


卡特兰上海采风短片静帧

“复制品越是能够在对照原作的同时又扭曲原作,我就越喜欢。”对于其选件所依照的标准,卡特兰如此解释道。他列了一个长长的艺术家名单,然后又不得不痛苦地筛掉许多:“这就跟编辑一本书或者杂志一样,你得去想象如何合理安排一系列的图像……最困难的就是筛掉多余的那些选择,这非常痛苦但同时又非常精准,跟我准备自己的展览所遵循的标准完全相同。我坚信‘编辑’是日常生活中最重要的一个环节:你的每一个决定都会带来一些尚不可知的、令人激动的发展。”




卡特兰上海采风短片静帧


“原创性”如信仰般虚无

在对上海的艺术生态进行了密集的打卡式的探索调研后,卡特兰特别强调道:“我脑子当中唯一的标准就是作品的概念,你将会在展览中看到不同的人和不同的文化对于‘复制’这个题材有着多么截然不同的思考方式。我有幸拜访到一些中国艺术家的工作室,他们在应对此话题时的轻松与自在让我感到着迷。”不消说,在这场讨论“复制”与“原创”相互关系的展览中会出现大量的现成品与挪用,但我无意讨论杜尚以为它进行学术背书。问题的关键在于,究竟从什么时候开始,“原创性”(originality)或者“原作者”(authorship)在艺术领域变得那么重要?以及,卡特兰本人究竟对“复制”的态度是什么?

展览现场的徐震“永生”系列作品,图片来源:TANC

古希腊以降的绝大多数时代,艺术创作中的“原作者”身份都远不如作品本身重要,而文艺复兴和巴洛克时期的诸多大师们也都有其团队进行辅助创作。也许是等到19世纪相机的发明刺激了艺术家“原创性”意识的觉醒,此后的100年间,各种沙龙、主义迅速生长,但几乎同时发生的,是“美已死”、“作者已死”等各类宣言。我问卡特兰如何评价理查德·普林斯(Richard Prince)和杰夫·昆斯,他说:“我的理发师有一次对我说,最好的艺术家是最懂得窃取的,而这两个人都是。在拉斯科洞窟里有些天才决定把他们平时的猎物画下来,从那以后,成千上万的人都窃取了他们所作的画面。人们所有的想象都来自各种参照:非洲面具、中国陶瓷、意大利画家、德国绘图家和星球大战是我们想象的基石。”

比利时艺术家温·德尔维的著名混合媒介作品《泄殖腔5号》在展览现场不断制造粪便,图片来源:TANC

有趣的是,9月18日,在展览“艺术家此在”开展前的不到一个月,卡特兰在 artnet 网站上发表了一篇文章,标题是《我从复制中学到了什么:艺术家莫瑞吉奥·卡特兰关于九只灵犬莱西的奇怪传奇》(What I've Learned About Copies: Artist Maurizio Cattelan on the Strange Saga of the Nine Lassies,标题挪用自电脑游戏《九大世界传奇》的英文名“Saga of the Nine Worlds”),这也是他“复制”主题系列文章中的一篇。莱西是英裔作家埃里克·奈特(Eric Knight)小说《灵犬莱西》(Lassie Come Home)中一只虚构的雌性柯利牧羊犬角色,1943年被米高梅公司拍成电影《灵犬莱西》,并在接下来的几十年陆续被翻拍成11部电影以及19季电视剧。卡特兰发现,饰演莱西的六只柯利牧羊犬全部是雄性,并没有任何一只雌性犬参与到拍摄当中,尽管无数人凭借这个雌性角色而获名得利:“莱西所传达的爱与忠诚的故事是那么的抚慰人心,以至于没有任何人在任何时候问起这条狗的身份,或者关心她在蹦蹦跳跳了30年之后的健康状况如何。如果得知大家最爱的莱西不是一条而是九条,这有多令人不安?”

艺术家斯图尔特文创作于1969年的旧作《雷斯的高压绘画》于展览现场,图片来源:TANC

原创性、真相和身份组成的当代艺术世界的神圣三位一体在卡特兰眼中如信仰一般虚无,而展览“艺术家此在”则或许是集中展现他挑战这一“信仰”的作品。“有这样一个世界,在这个世界中,人们因为自己的图像被使用而起诉他人;也许还有另外一个世界,在这里,想象和创造可被每个人自由取用。我会选择生活在后面那个世界,如果不行,那么我希望在前一个世界当中打赢官司。”卡特兰说。
采访、撰文 | 谢斯曼
(文章来源于TAN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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